良托着莫的手说:你要我是你的,我就是你的。 于是十年,良就一直像藏在莫口袋里的糖果,永远也吃不完的甜蜜,想起来,丢进嘴里一两颗。 良和莫搬进这个有着六角形客厅的房子不久,良非常喜欢不规则的厅,想象着可以抱起莫旋转跳舞。莫却厌烦这太多的窗户,若打开,就感觉自己在一个敞开的舞台中心生活,那琐屑的隐秘的私人生活,岂能这般地公开?于是,莫选择了两层窗帘,一层深紫,一层轻淡的白纱。莫和良的生活就在这两层幕布后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孩子进了寄宿学校。良和莫的生活简单起来。良在家里除了看书就是买各种各样的五金工具,各种刀、螺丝刀、丝锥、板牙、锉、剪、钳等,大致摆满了书房里除了书剩下的空间。良没事欣赏起那些个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的物件,就像情场中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温柔且带有压抑的欲望,但良也只是看看,摸摸,让肌肤感知一下金属的硬度和质感,因为,家里很少地方能用得上这些。这种状况有时候就像一个人的境遇,所以良在一边温柔注视的同时,也在感叹这些工具的怀才不遇,终生都不可能敲敲打打,所有的锋利和力量都只能在他的目光里变得温吞。 良喜欢这个房子,本也喜欢凭窗远眺,但莫总是拉紧帘子,怕光似的对他说:“别,别开窗,我就要这种与世隔绝的空间。” 莫是个写文字的女人,整日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所有要面对的只是一个电脑屏幕,电脑屏从14吋的改成19纯平,又从19纯平改为22液晶的。而她眼镜背后的眼睛也似铺满了白雾,渐渐不那么清亮起来,眼珠子也略有突出,显得神情木讷。 但是莫是个会编写故事的女人,所有的人生幻想都可以在文字里复活,她把良当作生活里的糖果,只是口中没有味道的时候拿出来,吃一两个,她其实有自己的生活——幽闭的、安静的、不受惊扰的。 然而良,沉浸在被榔头不小心敲了手指的疼痛中时,莫四处找白纱布,厅里的光线又不足够,良才拉开了厚重的帘子,当他裹好手指,站在窗前,看了看远山和湖泊之后,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一朵开在28层的瑰色的花儿,白的蕊,从红色的花瓣中若隐若现,而这朵花,是独独开放在自己的眼底的,旁人绝无看到。 略带掩饰地看她,看她拉了裙裾,又做如无其事样;看她侧起身子,细腰深陷,翘臀凸起,细细的脚脖子,斜斜地搭在床上,慵懒如浴后宫人,手指偏撑着本掩人耳目的书。 良觉得,若这样看下去,会有些发痴,便辗转反侧,又怕她突然从视线里走掉,看,看不够又看不得;不看,做不到又舍不得,良开始在厅里走来走去,手指上都有血迹渗出,他也不知不觉。 倒是莫,看他焦躁,以为手指疼,细心劝了他去休息。随即,走到窗前,顺手拉上了帘子——当然,她亦看到有一朵艳丽的花,妖冶地开在他们的窗外。莫拉上帘子的时候,笑了笑,心想:无非一个墙外红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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