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那个未接来电让柳丝儿的兴奋和愉快延续到梦里——好像是一个人在走一条幽深的小巷子,快走到头的时候,一个黑黑的身影突然出现,挡住去路,强硬地逼迫她靠在冰冷的墙上,然后她吻到了一股芬芳,当她眯睁着眼看时,那张脸竟又是陈述的…… 早上起来看到一则小寓言,就想着给他发过去吧。 寓言的名字叫《一只绿螳螂遇上一只兰花螳螂》。 “一只绿螳螂遇上一只兰花螳螂 咦,你是白的! 呀,你是绿的! 然后他们就各自走开了。 之后,绿螳螂喜欢上看《白蛇传》, 兰花螳螂经常会在斑马线上怔怔地看着绿灯,错过它。 之后的之后 他们再也没相见。” 手机短信编辑的时候,无法断句分行,否则会变为好几则信息。于是囫囵地就编写了。 柳丝儿想:终于,那个人要按捺不住了,呵呵,连续一周多的短信,快让他崩溃了吧? 刚进办公室门的陈述,一会接电话一会打电话的一边忙碌着,一边摸摸裤兜里的手机,想:我就等着你! 九点一到,陈述的手机准时响起。陈述打开,是一则小故事,看后便笑了。这故事不能说意味深长,也足够给人以勇气了。但说实话,让陈述来形容,他觉得这则短信更像是递到脚下的一个台阶……那么,抬脚就上呗! “谁?”陈述问。 “我。” “认识?” “算是。” “男或女?” “希望是?” “女士最好。” “随你所愿。” “找我有事么?” “非得有事吗?” “总得有理由吧?” “要是没理由呢?” “……要忙了,再聊。” “恩。” 张弛内线电话让陈述去他办公室,他方才满意地收了手机,心里一阵轻松:至少可以肯定,那个发短信的人是个女的。于是一脸笑意。 张弛说周二起要在状元楼酒店开会五天,让他安排一下工作以及家里。陈述应了声。张弛头也不抬地做着随意状,接着问柳丝儿那房子手续办妥了没有,陈述说等贷款批下来呢,应该没有问题,他和工行的领导也都打了招呼。张弛点点头,若有所思,又说:“晚上你陪我和房管局的何局长吃顿饭吧。”陈述说:“好,我去安排。” 下午四点二十五分的时候,陈述有些坐不住了,想着要不要先发则短信过去……可是发什么好呢?他翻看自己的手机短信箱,除了广告等垃圾信息就是一些黄段子了,要不,找一则,暧昧一下?陈述坏笑了。心中一边有隐秘的快乐,一边又自责着自己的无聊,也怕对方觉得自己低俗……矛盾中,他挑了一则不甚过分的:“口误:一次我开车,坐我旁边的女同事突然问:“你怎么开车不系安全套的? ”三秒过后,他收到一个爽朗的“哈哈”,又过了五秒,他又收到了句“早看过了。” 陈述笑了,这个女人,挺逗。 而在柳丝儿,却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像钓鱼者的那一甩杆子……自己呢,十分情愿地张开了嘴,游弋在鱼饵旁边。 下午下班,陈述哼着歌开车回家,进了家门都没停止。 陈羽抱着孩子从卧室探出头来,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陈述这才戛然停止,说:“哪有啊,刚才上楼邻居家里传出来一阵声音,不自觉地就跟着哼了几声。” 陈羽说:“陈陈这几天乖了,上幼儿园也不闹了,你过来亲亲他,给点鼓励。” 陈述过去抱起儿子,先向空中一抛,惹得孩子哈哈大笑,然后才在他的腋窝,脖子,小脸蛋上狠劲地亲了几下,他的胡茬扎的孩子左右躲着笑着。 “明天我们在状元楼酒店开会,得五天时间,这周就辛苦你了,周末你要累了,就把孩子送我妈那儿去……还有,晚饭我也不在家吃,一会要出去陪局长应酬。” “哦,你整天真是瞎忙……到时候少喝酒啊,如果喝多了,自己回来就睡客房吧,我讨厌你一股酒味儿。” 陈述说:“好好好!”他很诧异陈羽说讨厌自己喝酒,他也不觉得不开心了,反而觉得一阵轻松。 停好车,陈述行走在从中山植物园内,看着周围的回廊楼台,苍翠一片,心情也是极好。他到了翠玺园,要了个小包间,等着张弛和何局长,他感觉到今天似乎是张弛局长的一次私人邀请。 果然,吃饭的谈笑间,张弛看似随意地说:“老何啊,听说你侄女文笔不错,下次人事调动的时候给她做做工作,到秘书处锻炼锻炼,啊?” 何局长亦是满脸堆笑:“老哥啊,侄女的事你说了算,我都有仗你的提携呢,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来,老哥,我敬酒!” 张弛笑呵呵地喝了酒,又说:“老何啊,我有个远房亲戚,女的,想调动一下,你看你那有什么空缺没?” “看你老哥说的,你的事那就是我的事,刚好呢,我们财务处有个缺口,你看要不就将就到那儿?” “哈哈,老何爽快啊!来,来,喝酒喝酒!” 一顿饭,从七点吃到差不多十点,陈述结帐后随同司机在车子前等着,张弛和何局长都喝得有点多,两个人先后有些脚步蹒跚地进了卫生间, 张弛一边喷溅着淡黄 色的液体,一边叹口气说:“我这个亲戚啊,还有点麻烦,她叫柳丝儿,是我老婆她姨妹的女儿,就是最近惹出新闻的那个,老婆让我帮点忙,本不想趟这浑水,但无奈,是个气管炎啊,哈哈……老何啊,等过段时间这事平息下来,我让她去找你。” “哦……行,没问题,听说还是才女呢,人才咱很欢迎的嘛……放心吧老哥……”何局长甩甩那软软的器官,一边转着脑子想这张弛家真有柳姓的亲戚?一边将其塞进裤子里……走出卫生间,和张弛握手告别,上了车后,脑子里还没有答案。但这已不要紧。 第二天张弛一上班就给柳丝儿挂了电话,说让她准备一下,三两个月后就去找何局长办理调动的事。柳丝儿说:“就只能是这个单位?这和我的专业不搭边啊……”张弛很严厉地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专业对口?!能有人要你就不错了!你这个丫头……最近在家怎么样?” “还挺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好像真的吃胖了。” “你呀,心里也不担个事……也好,等工作安定下来了,我请你吃饭,算是祝贺你。最近就安安然然地,别再上什么网了,别出风头了,啊?” “知道了,我家网线都掐了,我就在家看看书,你放心吧。” “好。”张弛挂了电话。陈述敲门,催他去开会。 一整天的会议,陈述困倦又无聊,尤其是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的。晚饭后,他冲了澡,一个人躺在床上,打开电视,才开了手机,自然,两则短信。一则说天气——“明天小雪,小颗粒小颗粒的,会落在地上,也会落在眼睫毛上,如果化了,会像眼泪。”;一则说状态——“捧着书睡着了,书落下了,打在脸上,又醒了。” 无论哪一则,陈述看着都觉得很柔软,这个女人的心思像飘飞的丝巾,柔软,带着一点丝质的冰凉。一下一下随着风扑打在脸上。 真的会有这样的女人?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钟情自己?陈述觉得生活像开玩笑,但又十分地喜欢这个玩笑。他给陈羽打了个电话,听了儿子在电话里依依呀呀地乱说一气,想借此挥散掉那个女人的气息。然而,挂了家里的电话,脑子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女人,陈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终于用电视熬着自己,到了凌晨一点半,他想睡了,关了电视,关了灯,以为很快就能睡着,但眼睛却不肯闭上,晶亮晶亮地闪着,忍不住,他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他很想知道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怎样的,是否也同样的柔婉,最好,最好,最好是个沙哑的男声吧,那么,他的心就可以不用这么被悬空挂着了,他也就不可能有太多的分外之想了。他不想原有的生活发生什么变化,他习惯了上班下班,习惯了工作与家庭,一切都稳稳当当,很好很好。所以他恨这短信,让他有可耻的兴奋和不安…… “喂?”一个翠滴滴的声音,“当”的落进了玉盘。而陈述,就像那脆薄的盘子,顷刻,便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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