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链】

阿虹

                        1 错失

    三年前的时候，网上只要见到，不由分说，他便一口一个丫头地叫我。

    他越是这样的叫，我越是像缺爱的孩子……两个稀疏小辫，月白色短袄，绞着十个手指头，一脸愁滋味，只等着有人张开臂膀，扯一点衣襟，钻进去，被他高高地护佑。

    然第一次的见，沾染了北京整个冬天的寒意，昏暗的灯光，看不清又躲闪的眼神，短暂、毫无重点的寒暄……看他经由别人引荐，看他更熟悉地走在别人的身边……那时他的快乐像隔了层纱的烛火，摇曳在我之外。

    想：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你，做短暂停留的。

      2 抛饵

    一个毫无征兆的晚上。

    阳台的三叶梅疏地红了，很多枝丫伸出栏杆外，妖娆的女人情态，随风一动再动。眼看她时，心似有柔波，荡漾了。

    网上遇见他，浓淡相宜地说着，说到他的好，突然鬼使神差……

    我：“什么时候领略下你的好？”

    他：“天  我没听错吧   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定力”

    我：“不可以啊？不可以就算了”

    他：“慢慢  让我定下神  让我理解一下你这句话的意思  你是不是说允许我与你有机会近距离接触?”

    我：“呵呵”

    他：“正面回答！”

    我：“是”

    他：“鬼丫头你没说胡话吧?  我一定要在你还没有淡忘这些时见你一面  与你在一起喝杯茶就是天下最快乐的事了”

    我：“不过我记性不好，怕我说过后会忘记”

    他：“几天就会忘记?”

    我：“十天之内”

    他：“不要那么久  我等不了那么久  我决定一星期内到深圳与你喝下午茶”


                     3  诱 惑

    我爱下午茶。

    更爱下午茶的奢侈。

    如果他，能从北京飞深圳，仅为一个下午茶的话。

    第二日，他出差外地。

    他：“你不是外在的…… 而是由外到里的一种...风..劲   有一关健字不会打”

    呵……

    他：“你一定知道那是什么字”

    我：“知道，但不说。”

    我：“你天南海北，阅女无数，对我会有感觉？”

    他：“你说我对你会没有感觉?”

    我：“不知道……要不当面你耳语给我听？”

    他：“夜深人静  我怕吓着你”

    我：“你不会说的轻柔一些啊？……用气流就可以了”

    他：“呵 我会的  我不仅会用气流而且还会用风流……”

    我：“呵  不敢乱说了，呵呵，一会还睡觉呢”

    ……沉默来的，恰是时候。

    他：“我这辈子就喜欢过两个女人  一个是和我相依为命生活了二十年的她  一个就是在心底暗暗喜欢了好多年的那个人  我喜欢她的灵秀  喜欢她的内在的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女人的味道  更喜欢她的才情  和她那细嫩的小小的聪明  今天你将这机会给了我 ……”

    他：“我只要能与你近近的坐在一起   近近地看着你  握着你软软的手，就那么看看就足够让我动情了”

    他：“ 你喜欢一种什么样的氛围 ？ 红酒.....烛光  轻音乐？”

    他的“细嫩的小小的聪明”，他浪漫的循规蹈矩，散发出可爱的芬芳。

    他：“我一生为他人而活   这次我想活一次真实的自己”

    他：“你给我这个总导演多少时间演这出戏,你最习惯的时间??我按你的想法来 你是喜欢有星星的夜晚，还是有阳光的白天?

    我：“慵懒的午后开始  深夜离开”

                  4 见面

    罗湖的大楼密密层层。人走进去，就像沙粒，毫无方向地被风裹卷着，痕迹瞬时全无。

    午后两点，阳光从V字领口往进渗透，白的凸起越发亮白，细深的乳沟。没有香水，只一头自然的长发，从肩头流泻下来。黑色丝质短裙，黑色高跟凉鞋，鞋面上两块小水晶，在阳光下，闪烁着旧日的光辉，眼睛看一下，就要眯起来。

    五星酒店的大堂，手里攥着手机，不安地等他来。旁边一异国男子，很急切地喝完一杯咖啡，那情景，竟比等人的我还要焦急。

    他来了，步履款款，微笑盈盈。

    不安竟突然地，不辞而别，我大概也笑了。

    不用刻意问好，跟着他，进了电梯间。

    封闭的空间，相视，再微笑，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他打开门。

    好大的房间。

    好大的……床。


                   5 宠爱

    眼睛四顾一下这间商务套房，顿时局促起来。空间越大，越是不知道如何安放自己。

   “喝茶还是咖啡？”

    他问。

    我看泡好的两杯茶盈盈泛绿，所以说：“茶”。

    茶和咖啡，就像不同情人的耳语，一个奶甜微苦，一个清香沉静。相较，我更喜欢茶的味道，让人有忆往昔叹此刻知未来的时境迁徙感。尤其是和男人在一起，喝茶，就有着舍女色，求知音的那种意味。

    他递茶过来，我已经落座在一个深蓝色暗金花纹的沙发上，悠然地，安享一个男人的殷勤。

    “来，看看，喜欢不？”

    他递过来一个暗红色的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只铂金的手链。CTF的，PT950。心里暗想着贵重，不能拒绝又暗自地喜欢……如果说晶亮的手链上捆绑了太多的情意，我便是贪心的一个。

    犹疑着，把手链套在左手上……腕部的白腻，衬托出铂金清凛高贵的光泽。

    “真好看。”我由衷地说。向来喜欢手腕细瘦处的伶仃感，这款“happy”手链，像一句悬在空中的诗句，快乐着一脸笑靥，正等人来品……

    戴上，翻来覆去地看。眼光倒不好意思看他。

    “谢谢你。”

    怯怯不安地说出这三个字。

    “真漂亮。我看看……”

    他终于捏住我的左手四指，看了好一会，仔细认真，仿若凝神欣赏一幅画，轻柔、微微发颤地触碰着……不知多久，我慢慢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挣脱了。

    两个人，开始避开眼光，喝茶，一杯接一杯。

    他殷勤地倒水添水，我执着持续地喝……玻璃杯里绿色叶子，盛夏般地绽放了，像长在心里的绿荫，层层密密，又温暖，又湿润。
                    6 犹疑

    这样大的空间，如果没有稠密的话语填充，心，就先寂寥了。

    沉默的时候，低头喝一口茶，平移眼光，去把玩亮晶晶的手链，再喝茶，再把玩，心尖儿颤颤地，不知道眼前这个大男人还会怎样……

    他也似有不安。

    “不介意的话，我拉上窗帘……”

    他终于像找到一件事，起身，开始一点一点把光线向外逼。

    然后又急忙去开灯，这里那里的按钮按遍，才恍然大悟：“忘记插卡取电了……”

    满房间里看他到处找卡……这个男人，似也有掩藏不住的慌乱，无序，犹疑，甚或一点笨拙的可爱。

    这样的特质，像一串绵软的小球，渐次地敲击在我的眼皮、鼻翼、唇峰、颈跟……直至心窝。

    灯，终于亮了。

    太亮，他又关掉一些。

    冷气也是升了又降。

    气氛终于被他调整地浓淡相宜。

    又喝茶，可是喝茶再也不能让心安静下来。

    虽则少了红酒、烛光与轻音乐，这静谧，像平静的海面，深深的底层，不知道怎样的波涛汹涌呢……

    十分钟……大约吧。

    他走过来，坐在我沙发的方踏上，逼近的距离……直直地看着我。

    眼神促狭地相遇，再无回避的空间，时间凝固的刹那，子宫深处一个柔细的、酥麻的牵引……

    “真不敢想象，你就在我身边。”他终于对着我说，气流缓缓地落在脸颊，像片刻醉人的风。

    我无语回应。

    他伸出迟疑的手，像找到了唯一的缺口，再次拖起了带着链子的手，看着，摩挲着。

    忽地，一个轻巧的牵引，我竟跌入他的怀中……

               7 绽放

    结实的拥抱。

    因为要贴近，再贴近，他的双膝渐渐滑落到地上，这样的跪抱，诚挚且殷切地紧。

    吻了。

    才知他的唇如此绵厚，如此温暖。

    沉醉间，他一个起身，紧紧地一个反抱……我如婴孩，被这大男人全然抱起……

    我知道，我将被放在那张大大的床上，像一面锦缎，铺陈上去；像一朵层叠的花儿，在已然的温湿中，绽开去。

    压抑地拥吻，摸索，剥落……顷刻的事，顷刻的事……他说：“是你吗？我日日夜夜思恋的小人儿，这是真实的还是在梦中……”

    他的拥吻，他的话，让人绵软无力，让时空倒错，不能说出一个字，只能紧紧地攀附在他身上，像万千的藤蔓。

    因为纠缠，身体起了细微的汗液，腿间早已是泥泞一片，娇羞难奈，挣扎着柔软的身心，起来，匆匆去冲洗……这水流，竟较他先一步地与己亲近了……十指从水流间穿过，顺滑如丝……他，下一刻，将如何将我穿过？

    暗自想着，手不由下探……天，那晶莹的丝丝黏连，已在诉说渴望？

    出了浴室，脚下一双整齐的拖鞋……

    再无需掩饰，奔向床，奔向他……我将为他绽放。


                 8 潮涌

    提臀，高高地，敞开着，呼叫他……来。

    那一下的探入，是千百次忘却又重复的记忆，是记忆中难以企及的快乐……我长长地，长长地“哦”一声，满足而又安心，如此的拥有。

    他的吻，似疾风劲雨，压迫呼吸。

    他的撞击，地动山摇，摧毁一切。

    呼叫，嗓子奋不顾身地，撕裂着。

    忽然间地，他停止。

    “求求我，快，求求我！”他是我的王，于万里高空抛下冷峻又急切的令。

    “……求求你，求求你……”

    “求我做什么？……说，快说……”

    嗯嗯呀呀的羞耻感渐次地退隐了，我在他尖利的刺入中说出了一个字，那个字，激起他勇猛的斗志……声浪阵阵。

    一阵缓的行板，他慢了下来：“叫哥哥，叫哥哥……”他喘息中切切地说。

    “……哥，哦哥……”紧紧抱着他的腰臀，下颌高挺，发丝凌乱一堆，“……哥哥……”声音低迷一阵高亢一时，他手指并拢，严实地捂着我的嘴……仿佛一离开，那就是声声警笛……稍松懈时，他的手指深入口中，我的急切，像吮吸冰淇淋那样地上下舔舐他的手指……

    恒久的战斗结束，两个精疲力竭的人，缓缓相扶，来到平缓的河谷……

    “来，宝宝等我啊……”他轻柔地说，并用被子蒙上我的眼睛，将我打开的双腿放在床边。

    他似在倒水……他……来了。

    啊……我终于失声叫了出来。

    他的舌尖有火……像阳光将所有的热倾洒进了浩瀚的海洋，那海水，温暖热烈，奔涌而来……浪花飞溅，潮起潮落……又清凌凌地顺流而下……一次，又一次……

    他的舌尖似冰……像千年的雪水，从幽幽的山涧流出，他给那热烈的火焰致命一击……凛然的快意，沾惹了体内的温度，一股一股，奔涌而出……

    他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赞叹着……

    忽而，拽起我的双腿，再一次急辣辣地进入。

    这次的撞击，有这摧毁一切的勇气和蛮力，还有占领者无上的霸道。

    “天，出来了，又出来了……多少次了？？？……”他拉起我的手，摸向身下……果真一片濡湿，新鲜的，水样的东西，喷洒在被子上……

    仿佛得了莫高的奖赏，他更加努力和辛苦，像个不知疲倦的农人，仔细地开垦者身下这片肥沃的土地。

    “又来了，你又来了，宝宝……”他耳语，我已经很能明晰地感受到那一阵湿热的汹涌。

    “宝宝，你第五次了……宝宝，这简直是个奇迹……”

    被翻转、蹂躏的被子，终于凌乱在一角。

    似两片树叶，我随着他，在河面上漂流……

    ……轻柔相拥。

    他盯着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只是我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你能告诉我：你就是那个让我思恋了无数个夜的她吗？

    我娇羞无言，并温顺。

    “我终于为自己活了一次……你是个真女人……”


                    9别了

    那天下午他竟没回去。

    短信里他说情绪上不能安定，得静下来才能回去。

    于是那一夜，知他因我而停留在这个城市。

    第二天整个午后到他临走之前，世界静悄悄的。

    我无意在叨扰他。

    我希求他平静归家。

    我愿这一刻是个美丽的符号，在他的人生篇章里，有这样一次，短暂的停顿。

    手腕上的链子，在夜风中发出一丝凉意。

    是提醒，是记录，是存留。

    ……

    晚间，收到他从机场发来的信息：

    “别了，来过无数次却无任何留恋，唯与那小人儿连在一起，才让我不舍得这个城市，别了！”

    “别了，我的女妖。一个以自己特立独行方式生存，并带给了渴望ji qing的大众以无限想象力的真女人！我会远远记住你，祝福你，愿你及你爱的人一生恩爱、平安、幸福。”

    ……我静静地，静静地看着手链上闪着碎银一般的光泽的“happy”字样，看到幸福感觉一点一点地在时空里消散，看到几滴清泪悄然滴落在手背上，又一个缓慢的滑动，留下一条空洞的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