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十一）】

阿虹

柳丝儿用中指指肚从下眼睑往外画圈，才发现，眼底暗藏了一片青灰色……果真没睡好。她对着镜子做个笑脸，却发现那笑像是用橡皮泥捏出来盖在脸上的一层，疲倦又僵硬，且难以回收。

真是见鬼了，本来睡得就不好，偏还做了那样怪诞的梦……一个男人，挺着个巨大的物件，也许该是巨长，总之它阳元山那样的矗立着，柳丝儿通体消失，只有一双眼睛和一个嘴巴，眼睛吃惊地瞪着，嘴里说：“这么长……”要丈量的话，大概那是两个成年人完整的手臂那么长，如果要进去，恐怕是要把一个人穿过，像一面旗帜那样挂飘起来……那男人说：“没事，只进去这么些……”男人用手比划出一截，那也要有柳丝儿的小臂那么长了，恐怕会穿透子宫？柳丝儿吓得转身要走，男人一把拉住了他……她惊醒了，惊醒的一刹那，她看清那个人的脸，竟然活脱脱的一张陈述的脸，毫无表情，冷漠像烟灰，虚浮地在脸上做了一个涂层。

以前也做过性 梦，也会有莫名其妙的人闯入，甚至局部清晰又水渍渍地来回运动，但少有这般地离奇恐惧。没有等太阳出来之前，柳丝儿对自己默默讲述了这个情节，因为据说，太阳没出来之前，把梦讲出来，就不会成为现实。

上班了，第一件事，开电脑。上msn，打开要编辑整理的文档。

竟然有很多小对话框跳出来，原来都是要加柳丝儿的。邮箱也提示，有三十多封信。柳丝儿大都拒绝了好友请求，只留下三四个昵称特别的人。打开邮箱，才知道，这些人 大都是因为看见柳丝儿那连续的三篇文章慕名写来的。

三分之一的崇拜信，说佩服柳丝儿能把自己的经历故事拿出来分享，也佩服柳丝儿敢于述说自己的矛盾与欲 望……柳丝儿笑了，果然，以假乱真了，便笑中透出洋洋自得；

另三分之一是倾慕信，大都是男人表达对柳丝儿身体的渴慕，最令人觉得难堪的是“一亲芳泽”这个词，大概说这话的人觉得自己在很文学很含蓄的包裹下，又有骁勇的气魄……这样的一厢情愿，像自己给自己画了幅春 宫 图，日日挂在睡房的帷帐里，看呀看呀，以为那画上的人某一日就能走下来，通体冰凉地钻进被窝，偎进你的怀里；

还有三分之一是质问加谩骂的，说柳丝儿这个女人荒 淫 无耻，宁愿被成千上万的男人干……少有礼貌地就质问柳丝儿为什么不顾礼义廉耻，只追求身体上的享乐，为什么不本分地为人妻，为什么要践踏男人尊严，为什么要以征服更多的男人为荣耀，还拿出来宣讲……

呵，有趣有趣。

正看着，屏幕上跳出一个msn的对话框，有人自称是都市报的记者，要和柳丝儿探讨下男女性 能力匹配的问题。柳丝儿正无聊，又或许被那些邮件刺 激的有了表达欲，也便同意了。

记者毕竟是有些墨水的，问话起初矜持且严守尺度。

记者说：“如你所说，一男一女性搭配是缺少平衡的，那么是不是在影射一夫一妻制作为家庭的基本构成不够牢固？”

柳丝儿：单从性需求上来说，一男一女自然是不平衡的，比如大部分的婚姻男女年龄差距不大，男性普遍比女性大个三五岁，可是从性 需求与释放的最佳年龄段来看，女人和男人始终是错开的，男性在20岁左右是峰值，女性则在30-40多岁是峰值；再有，男人的释放是有限 制的，不可能取之无度，而女人，基本上没有体力上的限 制，只要心理想要，持续多久都没问题……但，婚姻毕竟不是纯粹的性，维持平衡还需要更多的因素，比如生活的基础和各类琐事……最重要的是，女性在婚姻内的性一直是未被唤醒的。初结婚时因为羞涩不知道放开欲 望，中期会因为生育而忽略性 需求，四十多岁的时候又开始不自信，落花流水般地担心起自己的容颜，身心牵挂性格反叛期的孩子，以及最容易出 轨的丈夫……所以，纵使有很多欲 望，女人在生活的消磨中，也是不大觉醒的。所以，婚姻就仍然地平衡，有时候感觉就是，婚姻垄 断了女人的性，她们处处小心，处处压抑。处处维护自己贤妻良母的形象……更可悲的是，这种约束是自我的，是自己给自己头上戴了紧箍咒，一旦觉得可能自己意念或者身体犯错，她会自行地忏悔和纠正，而不像男人，总是放任。

记者：那么说，你是女性中的反 性垄断者？

柳丝儿：那又有何不可？

记者：如果，我是说假如，假如女人们都放开了自己，人人有情人，人人婚 外 情，那么家庭还能有稳固的因子么？男人的沾花惹草是因为纯生理欲 望，欲 望过去也就平息了，女人可是情感向外倾覆的，这样难道不是在损毁婚姻？

柳丝儿：那是女人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纯欲 望，各种教育都在说只有爱才可生欲，所以女人就总是把欲 望和爱混淆……加上习惯感情用事，往往走的远的不可回头了。其实但凡女人多经历几个男人，就会有自己的理智判断，哪种是情不自禁地爱，哪种是喜欢，哪种是平缓温和的终生相伴，哪种仅是身体的依恋……总归是有不同的。何况，每段感情都是有始有终的，如果她的男人给她一个较自由的环境，女人是会把每一段的婚外感情当作生命沿途中的风景的，为此沉迷而跳出车窗外的毕竟少数……如果你结婚了，如果你是四十岁以上的人，我敢说，你的周围，甚至包括你自己，都不可能保持婚内两人 性 行为彼此严格的忠贞……男人总以为自己是智慧的，所以不断地原谅自己，女人以为自己是愚蠢的，总是在约束自己，怕自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其实男女中都有自控力很好的人，又都有把握不住自己的。不能因为这个就武断女人不适合婚外有性。

从男人角度来看，婚外性在生活中那么地不可避免……其实，这对女人也是一样。

女人婚外有性，可能会更增加生活的质量和情 趣，如果，如果她的丈夫能宽容地对待女人的婚外性的话，如果他们夫妻已经超越了情爱的独占到了亲情之爱的包容……不过，似乎这话说的太远，有些不切实际，但或许，真的有这么一些男女，在平等地对待婚姻外的性，而不是单方的否定。

记者：那么说，正如别人猜测，那两篇文章是你的亲身经历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感悟和理性思索？

柳丝儿：别忘了我是搞文字的……算了，不和你说了，要忙了。

虽然最后的问题落脚点还在一个绕不开的庸俗问题上，但一番倾吐，柳丝儿还是觉得心神舒畅，便提早下班了。今天江小江回来，她得早做准备。

买了菜，洗干净，切好，米饭蒸上。柳丝儿又把房间好好打扫了一遍，才在江小江的电脑前坐下，准备玩几局连连看。

开机后，江小江的msn自动登录。

柳丝儿习惯地上了自己的Q。

Q弹出一个窗口，一个陌生人加好友的请求，上面写“没有JB你就是大粪”……柳丝儿笑着回应了句“苍蝇眼里大多是大粪”，便拒绝了。

呵，这拒绝，柳丝儿很得意。

顺手关闭msn窗口的时候，发现江小江有一封邮件提示，顺手点开……是一个名为“爱爱”的人发来的，标题栏写的是：你把我身边的空气都带走了，我何以呼吸？

柳丝儿觉得自己“咚”的一声，从自得的高空直线下坠，掉在地上，击起粉尘一片，心像个椭圆的球体，蹒跚着滚到不知那里去，然后，骨头开始咯嘣咯嘣地发出声响，要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