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四十六）】

阿虹

江小江把测早孕的试纸买了回来，他一边着急地撕开包装，一边说：“快来快来，好想知道结果！”

柳丝儿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去卫生间做尿检。两个红色的小横线……阳性！

柳丝儿面带苦涩地对江小江笑笑。江小江则拿着试纸对照着包装上的说明，一下一下地看着，确认是阳性后，开心地说：“要吧，我觉得咱生活里就差孩子了！”

“不行，给你说过了，上个月和陈述在一起有一次失误……我可不愿意生一个不是我们的孩子。”柳丝儿这句话说的是真心话，孩子不能充当婚姻中擦不掉的一个污点，这样对江小江不公平。

“看你说的那么严重，那还有我的一半的几率呢……其实只要是你生出来的，我都会很爱很爱。”江小江表情诚挚。

这话柳丝儿信的。一般来说中国男人缺少爱心，尤其是对别人的孩子，你看看那一层一层的继父，有哪个是真正地毫无芥蒂地爱妻子之前的孩子呢？但江小江不同，他是个单纯的人，他的爱从来都是彻头彻尾，毫无杂质的。他爱柳丝儿，就爱的很彻底，像一个大包裹，把柳丝儿的好，柳丝儿的坏，柳丝儿最不为人知的毛病怪癖都统统地兜起来，爱的十分笼统浑厚……何况，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江小江的呢……不过，还是不能要的，万一不是，万一与陈述有关，谁又能永久地保守这个秘密呢，即使他们都很爱孩子，可是对孩子来说，这爱里就隐藏着巨大的欺骗，而这个欺骗，是自己母亲的亲自制造的，孩子无法选择逃避……那么对陈述也是不公平的……万一万一有个什么……纸总是包不住火，到时候，也许一边是孩子痛哭流涕地埋怨，一边是陈述痛恨的自责……不要这样，真的不要这样！

柳丝儿说：“看你天真的，还是不要了，你要真的想要孩子，我们就定个计划，好好做下身体检查，然后算准时间，再要。我希望我们的孩子是有备而来，我也希望孩子的人生完美无瑕……你懂我说的吧？”

江小江点点头，说：“既然你坚持，那明天我们去医院吧。”

柳丝儿轻轻靠过去，头在他的胸口来回地蹭，眼睛闭着。

关于怀孕的事，柳丝儿几次想忍不住对陈述说说，可是又觉得不合适，也便不说了。但是好奇怪，已经一周多了，陈述竟然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也没有。

大概忙吧……柳丝儿想。

这天江小江在午饭时间接柳丝儿去第二人民医院，听从医生建议，做药物流产。分三天吃那种什么米非司酮片。每天中午在医院服下一粒，留院观察半小时。连续两天，柳丝儿吃了药，都没有任何反应。心想药物流产还真不错，一点痛苦都没有。

可是第三天，服完药半小时后，柳丝儿的下腹就开始坠痛，伴随着恶心，医生给她吃了止吐的药，她便在蹲便盆上蹲下，感觉到下身开始滴滴答答地出血……她双手揪捂着下腹，脸色苍白。医生还指导她做小幅度的下蹲动作，促使胚胎排出。

柳丝儿咬着牙，按照医生的建议，半蹲半起第坚持着……约摸半个小时后，她感到下面排出一个大疙瘩之类的东西，赶紧低头去看。医生说：“要出来一个看着像血块，但是怎么弄也化不开的，就是胚胎了。”

柳丝儿已经觉得身体轻松了，她对医生说：“是不是这个？”

医生拿着医用钳，让柳丝儿先清理下自己，然后夹起那个疙瘩，左右看了看，说：“恩，好了，排出完整。”

柳丝儿略有些伤感地看看那个不成形的血疙瘩，强迫自己不要做无谓的联想，才出门找江小江。

“怎么样？身体难受不？”江小江很着急地问。

“没事，好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这会就是来例假的样子……排出来了，是这么大的一个胚胎……”柳丝儿用手指比划着，连着血块大概有三四厘米长短的样子。

“唉……”江小江叹了口气，拉着柳丝儿又回到医务室，详细问医生该注意什么。医生说要注意不要动太凉的水，不要吃辛辣的，月经完毕一月内不许行 房，要注意增加点营养品……江小江都一一地点着头。柳丝儿挎着江小江的胳膊，也觉得十分幸福。

下午江小江给柳丝儿请了两天假，让在家里休息。那位刘科长笑容可掬地直点头，说：“没事没事，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这几天也不太忙。”

晚上，江小江在书房写程序，他说魏正成要的程序已经到最关键的时候了。所以给柳丝儿炖了鸡汤，端到床边后就自己忙去了。

柳丝儿拿着手机，忍不住想对陈述说这几天发生的事……他也真够忙的，一则搞笑短信也没有，好过分！

“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想听吗？”柳丝儿按了发送键。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居然没有回信……看看时间，才晚上八点过一点，他不该不回短信的啊。

柳丝儿疑惑着，便拨了他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柳丝儿一阵苦笑，想：他怎么也会关机呢？

但是也无奈，便默默地端起鸡汤，一点一点地喝完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小江上班后，柳丝儿就又发短信，可是左等右等，还是没有回音，再拨电话，仍然是关机状态。

柳丝儿十分地烦躁，有点担心他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越想心里越放不下。干脆给张弛打电话。

一阵寒暄后，柳丝儿说：“那陈秘书在吧？上次买房子的时候我有几张身份证复印件还在他那，要么有时间我去找他拿回来，要么让他毁掉就行。”

张弛说：“你这马大哈，好，他这会在准备下午的会议资料呢，回头我告诉他。”

“他电话怎么打不通啊，本来这事不想麻烦你的。”柳丝儿说。

“哦，他最近丢了手机。”

柳丝儿这才有点放心，她说：“那告诉我他新手机好吧，你就别为我的事联系他了，怪不好的，我直接给他说一声就是了。”

“也好，我一会给你发过去……上班还好？适应不？”张弛很关切。

“很清闲的，不过这两天我病了，在家呢。”

“没事吧？”

“没事，普通的感冒。”

“哦，多喝水，多休息，很快就会好的。”张弛很关心地说。

“知道了……那你忙吧，再见。”柳丝儿急于得到陈述的新手机号，赶紧挂了。

不过她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手机丢了不告诉自己呢？难道没记住自己的电话号？柳丝儿很疑惑地给陈述新手机发了一则信息：“怎么不联系我？”

没成想，这则短信也像石子落入了大海，再无声息。

她十分不解，开始拨电话。通了，“嘟嘟”三声，被对方挂断了。

嗯？

柳丝儿不泄气，再拨，再挂断；再拨，还挂断！

发信息：“怎么回事你？”

不回。

再拨，居然关机。

柳丝儿想着上班时间，他一定不能长时间关机，所以隔了十分钟再拨，通了，但是依然被挂断。

……再拨恐怕没意义了吧？

柳丝儿窝了一肚子火，但是又十分地茫然，她不知道陈述怎么了，前两周还好好的呢。而且她柳丝儿又不是那种特缠人的人，又没有给陈述带来什么麻烦……为什么呢？

柳丝儿像烤在火堆上的成千上万个疑问号……所有的疑问号都挂接着，密密麻麻地向上升腾，带着炽烈的温度。如遇暴风雨，会刺啦刺啦地响成一片吧……又会被冰雹击落在地，泥土碾过……问号，如此顽固地忽而高升，忽而落地……

她所有的情绪无处消解，突然想到她有他的msn,也有他的邮箱。

于是赶紧上线。他是灰暗的一个头像。

那么，写信吧。

先别生气，先心平气和地写，告诉他这几天发生的事。

柳丝儿调整好心态，开始写信，以求平静。她想：也许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索性先倾诉自己心里的话，如果他还在乎自己，不会不动容的。

“不知什么原因，你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但是我要说的话，还在胸口郁积，所以就在这里说了，当所有通向你的通道被堵死之后，我只有这样被动地说给你听，但愿你不会看到标题就直接删掉。

好多天没联系了……不知道你计算过没有，我天天在想，过一天，就想着距离下一次见你就少了一天，每天都是在希望中度过的。

而这几天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让我觉得无限贴近你的事——我怀孕了。别怕，我知道我不可以，所以，已经药物流产了。我不会带给你任何麻烦，我只是想说，通过身体的一番疼痛，我才知道，和你之间，真正有了说不清的关联……你知道吗？那个小肉球，充满了你我骨血的小东西，已经在我的体内孕育了四个星期……你有孩子，或许对我说的这些不以为然，并不以此为惊喜，而会视之灾难？……但是我是欣喜的，原来你我也可以亲密到共同孕育生命的地步……

是的，是我残忍地又让这一切消失了，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那是因为，那个可怜的小生命没有找对时机，没有选择好父母……我们都缺少资格，他（她）只是我们欢爱的一场意外……这对于不负责任的男女来说，像一个恰到好处的教训。

所以我甘愿接受。

昨天的下午，那个可怜的小生命就流在了医院的便池里……当我疼痛的捂着肚子的时候，我想到你，我想我愿意为你我的错误而承受惩罚。我是罪有应得的。

那个时候，我也感觉到我是喜欢你的，已经很深很深的喜欢。喜欢到，不忍心做掉孩子，想抚养下来……可是我不能对不起江，我不能让我们彼此的生活有不可弥补的漏洞……你的家是完整的，我的也是。我们分别还有更深沉的爱在家里。

现在好了，一切都解决了。下次，可不能偷懒，最好事先把套套准备好……流产还是很痛苦的。不过，江给我熬了鸡汤，他很体贴……要是你在我身边，也会如此，对吗？

你的电话丢了，新的打不通，我生气了，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但愿，我生气不会太久，因为你知道，只要你回复一个信息，哪怕是说不过去的理由，我依然会重新开心起来的。

想你。”

柳丝儿写完信，果真平静了很多。

她甚至为自己隐瞒了那个孩子也有一半的可能是江小江的事实而懊悔。但，她想陈述是真的。

陈述到底怎么了呢？